德新總理 率歐洲重新武裝
2025-03-17 00:43 聯合報／ 特約撰述 林育立

美國切斷對烏克蘭的軍援，與莫斯科同聲共氣，對歐洲的震撼不小於3年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。美國從此不再是可信賴的夥伴，此刻德國新政府上路，可望領導歐洲重新武裝，與普亭和川普抗衡。

德國國會大選2月23日落幕，保守的基民／基社聯盟（CDU/CSU）與左派社民黨（SPD）加起來掌握過半席次，目前正談判組成政府，由基民黨主席梅爾茨（Friedrich Merz）擔任總理。由於各黨光譜各異，德國選後聯合政府的談判經常遙遙無期，這次卻可能很快就完成，因為川普領導的美國擺明置歐洲安全不顧，新政府沒有太多時間，一上台就要迎接歐洲的巨變。

2月12日，川普接任總統後的半個月，美國新任國防部長赫塞斯（Pete Hegseth）在北約總部告訴盟邦，烏克蘭回到2014年之前的邊界和加入北約不切實際，他還要求歐洲擔起對烏克蘭的軍援並派兵維和，表明美國將對烏克蘭撒手不管；同一時間也傳出，川普已與普亭通過電話，準備好開始談判結束俄烏戰爭。

過去3年，美國一直是烏克蘭最重要的支持者，如今美國翻轉，談判還沒開始就對普亭讓步，推翻北約上次峰會烏克蘭加入「不可逆」的聲明。

美國甚至拒讓歐洲和烏克蘭上談判桌，等於歐洲命運將由發動侵略的普亭決定，引起歐洲輿論譁然。

更讓歐洲難以接受的是，美國先是怪罪烏克蘭為戰爭負責，混淆侵略者與受害者，接著在聯合國與俄羅斯站在同一陣線，拒絕譴責俄羅斯入侵。2月底，川普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在白宮會晤時撕破臉，在歐洲眼中是美國刻意設局羞辱，對川普的信任從此蕩然無存。

美國的徹底背叛，讓歐洲既憤怒又失望，二戰以來堅定的歐美同盟，在短短不到一個月成了明日黃花。選舉日當晚、開票結果未確定前，得票率最高的梅爾茨即直言美國「基本上對歐洲命運漠不關心」，他批評美俄愈走愈近，對烏克蘭和歐洲安全視若無睹。他承諾，擔任總理後第一優先事項是團結壯大歐洲，不排除建立獨立防衛結構取代北約，「一步步，我們可獨立於美國」。

梅爾茨的發言，標誌歐洲歷史性的轉折，戰後80年來對美國的安全依賴不再是唯一選項。美國不僅不是盟友、甚至可能與歐洲作對，歐洲得面對殘酷的現實，靠自己的力量嚇阻俄羅斯。

近日又傳出，川普對美國承擔了「不公平的軍事負擔」感到不滿，所以正在考慮從德國撤出約3萬5000名駐軍，並將部分兵力重新部署至東歐，甚至警告，若歐洲盟國不願「支付帳單」，美國可能不會履行防衛承諾，意指若德國或其他國家遭到攻擊，美軍可能袖手旁觀。

3月4日，選後不到10天，準執政兩黨即達成畫時代協議，將國防預算排除在「債務煞車」之外，按梅爾茨說法，國防支出未來將「不計代價」（Whatever it takes）。2008年金融危機後，德國將「債務煞車」入憲，對政府舉債有嚴格限制；此舉等於放棄財政紀律，未來國防預算多寡將視需求而定，理論上沒有上限。

身為僅次美國的第二大烏克蘭軍援國，德國也準備彌補美國中斷軍援的缺口，接管各國協調軍援平台「烏克蘭防禦聯絡小組」主席。

既然美國在德國部署核彈、為歐洲提供的核武保護傘也不再可靠，梅爾茨還接下法國總統馬克宏拋出的球，願意討論如何將法國的核武保護傘擴大到全歐。這是德國第一次對法國核武表示興趣，象徵歐洲追求戰略自主的分水嶺。

由於政府內訌和提早舉行大選，德國在歐洲舞台暫時失蹤了好一陣子。不過，這個歐洲最大經濟體一動作，願為國防打破撙節傳統，整個歐盟突然就動起來。

2天後，歐盟27國在高峰會上通過史無前例的「重新武裝歐洲」（ReArm Europe）計畫，同意各國為國防增加舉債空間，預期可帶動總額8000億歐元的投資，為走向軍事聯盟跨出一大步。歐盟輪值主席、波蘭總理圖斯克（Donald Tusk）說，「歐洲必須接受軍備競賽的挑戰、且贏得勝利」，他還斷言俄羅斯像冷戰時的蘇聯一樣，將輸掉軍事競賽。

俄烏戰爭爆發後，由於不能再進口便宜的俄羅斯能源和出口不振，德國經濟連續兩年衰退，處於戰後以來最長的停滯期。美國對加拿大、中國發動貿易戰後，很快就輪到歐盟，德國經濟困境恐雪上加霜。在執政黨社民黨的推動下，新政府還將成立總額達5000億歐元的基金，在未來10年用於基礎建設投資，可望對疲軟的經濟注入強心針。

德國新國會將在3月25日第一次集會，展開新會期，梅爾茨目標是在4月下旬的復活節前成立新政府。

面對普亭的野心不止於烏克蘭，還可能入侵北歐和波羅的海鄰國，歐洲在無法寄望美軍馳援的情況下，必須做最壞打算，思考能不能靠自己的軍事力量嚇阻俄軍。

德國打破二戰以來禁忌，準備全力打造軍事強權，不僅歐洲盟友跟進，民意也高度支持，願意為了擴軍舉債、支持軍援烏克蘭和不相信美國會出兵保衛歐洲的民意，都將近8成，可見歐洲在川普上台後的巨大轉變。

梅克爾下台後不到4年，德國又將出現一位保守黨總理，前者以穩健務實著稱，後者毫無執政經驗，卻在上路前就展現魄力。在這個歐洲命運的關鍵時刻，梅爾茨能不能善用歐洲豐沛的資金、技術和人才，領導德國和歐洲與普亭、川普一較長短，將是他執政最大的挑戰。